大排为啥要噶许多花头
俞挺自己也颇爱下厨,家里面葱油拌面、小笼馒头、生煎馒头都自己做过,不然也不会从建筑师跨界到了美食领域。
“小吃其实不难的,只要侬认真就可以的。但是现在的上海小吃,很多人偷懒省掉工序了,伊想着点东西为啥要噶许多花头?但是工序省掉,味道就差这一口气了。”俞挺指着碗里的大排说。
“阿拉屋里的大排哪能烧法子呢?先用一把刀把大排的机理割断,抹盐、老早底还要抹味精,现在不抹了。旁边准备淀粉、打一个蛋进去,调汁,大排拖一拖,然后再一块一块到油锅里去断生。猪排要嫩,但是侬会担心生对伐,就需要多几道工序去弄,否则就是红烧肉了。”俞挺说。
俞挺对本帮的大排是有过研究的,“大排的起源实际上维也纳猪排,也是一片片切开烧的。上海的炸猪排呢,就是维也纳炸猪排的变种。这个当年欧洲人传到亚洲来,有两个套路,一个就是上海炸猪排,挂面粉来炸的,还有一个套路呢,就到了日本就变成了吉利猪排,厚切了。”
“个么红烧大排哪能来呢?侬想想看,老早底油多少金贵啦,猪排干脆就红烧唻,带骨头,骨头帮肉当中也有一点活肉可以啃。实际上老底子的排骨年糕里厢的猪排,也是红烧大排,煨出来的,现在弄得来年糕是酱油汁水一浇……”俞挺说。
一边聊着,碗里的面也见底了。于是我们便绕到后厨去找老板,面馆在前面跑堂的是老板的儿子,老板朱季勇在后厨监工。
朱季勇原本是静安饮食公司出来的,俞挺说,“侬叫伊创新伊也创新不来,都是老底子那些东西,所以不会难吃的。”
午间的高峰差不多过去了,朱季勇帮着倾倒厨余,他穿着一件经年洗旧了T恤衫,腰板很直,很典型弄堂里混出来的爷叔腔调。见到我们绕道后门口,他便摘下塑胶手套,钻进厨房拿了包中华出来,发烟点烟,“再下去么,好让阿拉儿子做了,伊也蛮想做下去,阿拉么就不做了,这个就是传承。”
最“煞根”的肉菜
面馆做大排浇头是本帮的一大特色,之前我们写过的虹口富祥面馆也有这道浇头。老板刘以都每天一大早都会去菜场固定的肉铺采购大排肉,肉贩会帮他剃掉大骨,然后刘老板自己带回去用肉榔头整肉,还有一道工序就是要切开膘筋,这样大排下油锅后就不会打卷。
“大排先是用酱油、蛋清腌制,再下油锅,油温六成就行,断生之后起锅,加入葱爆出香味,大排再入锅,正常加料翻炒就来塞了。”刘以都短短几句话,本帮大排的所有秘密都在里面了。
实际上,大排在不同代际上海人的印象里兴盛的时间长短也不同,大排几乎是70后青春期里最“煞根”的肉菜之一,填补了“长身体”时期对动物蛋白和热量的需求。
对于陈昕云这样的80后而言,红烧大排只是占据了童年时光,因为没多久,随着90年代市场经济的发展,在路边“炸猪排”的个体户越来越多。
我们曾经写过的“铜川路第一炸”、“彭浦第一炸”都开店于那个时间点。而后,一种名叫“大江汉堡”的炸猪排更是风靡沪上,用番茄沙司或者泰康黄牌辣酱油都很般配。
到了新世纪,大家越来越忙碌,饭局越来越多,菜色花样,极尽变换。而大排就这样忽然间从好多地方消失了,本来一周一见,后来一月一见,想必现在很多人是一年都难见几回了。
有点像人忙起来会忽然间忘记自己上一秒在做的事情,一回神,怅然若失。
我的一位吃客朋友给我讲过一幅画面,提到大排他想起来,小时候等到礼拜天早上,他妈妈便领着他虹桥新村后面的菜场买菜,因为他是“肉祖宗”,妈妈便特地到肉摊前称一大块排骨肉,现切成片,有时候带骨,有时候剔掉骨头留着烧冬瓜汤,他呢,就拉着妈妈的手站在一边专注地看着……